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I'm gonna blow up, come with me.

清明:拜将军 信邦信无差


皇上今天去扫墓了。
皇上的眼角已经有了皱纹,发间的白丝已掩盖不住了。
皇上老了,他记起当年那个意气风发最后死在不见天日钟室里的青年,青年的墓碑就在帝陵最近的地方。
得知青年的死讯,他松了一口气,那个立下为数不多一点战功的狂傲青年,那把抵在自己喉间的匕首,终于随着绿竹一同消散了。
不仅如此,这也是杀鸡儆猴,那些暗中蠢蠢欲动的一双双手暂时收起了他们的小动作。
时间过得太快了,已经一年了。
虽然他将青年葬在帝陵旁,那也是他偷偷的小动作,那光明正大的将军墓,隔了帝陵四万八千里,好像很辉煌的墓葬,葬的却是将军之剑。
那把剑沾了无数英豪之血,伴了青年大半辈子,大抵是有些通人性的。据说,剑在运送的半途中,便自己折为两半了。民间还因此有了好几出将军与剑灵的爱恨情仇。
帝王穿着黑色的袍子,被旁人搀扶着下了马车,眼定定地看着那块刻着“淮阴侯之墓”的石碑。
墓碑是青灰色的,用朱红的砂描了字,深深地印在石板子上。墓碑旁没一点杂草,还有几朵绽放的花,想来是附近的民置的。
帝王粗糙的手缓缓抚过光滑的墓碑,无意识勾勒着朱砂的轮廓。
横,竖,竖,横,折。
韩,信。
帝王写到最后一笔,低头叹了一口气,挥了挥手,身后侍从立刻捧了物什来,一样样摆好。
插了香,备了点食物,帝王没再留恋,转身吩咐去帝陵,马蹄声哒哒,车夫回头看了一眼那墓碑,心里暗道世事无常,再回头,注意到太阳已经慢慢斜了。
帝陵基本已经修建好了,帝王遣退了下人,慢慢往一旁一块和自己齐高的墓碑走去,那上头粗糙地雕了“韩信”二字,扭扭曲曲活像小儿涂鸦,却是帝王一年前一笔一画亲自雕刻出来的。
或许明年,就没有人来做这件事了。
帝王摸了摸腰间,又摸了摸胯部,好半天才从一个小袖袋里摸出一把小小的雕刻刀。那块铁已经有些钝了,也锈了,估计是沾了太多汗水的缘故。
帝王小心翼翼将刀尖对准了那一横,反反复复又刻又刮,将有些模糊了的字迹重新描清晰。接下来是一竖。
做完这一切,帝王将头抵在冰凉的石碑上,用黑色的袖子一下一下擦着刀上的灰和汗水。
差不多擦干净了,再小心地放到袋子里,轻轻抹去残留在凹陷里的灰,见还有一些,撅起嘴吹去。
大概是近来身体状况恶化的缘故,帝王踉跄了一下,接着温热的唇就落到了冰凉的石块上。
他伸手撑着石块重新站好,颤抖着呼了一口气,却又凑得更近了一些,好像这样能听到长眠于此的人的呼喊。
好像真的听到了。
刘邦,刘邦。一声比一声沉,闷雷一样砸在心间。
帝王苦笑着摸着石碑,很光滑,和他粗糙的手不一样。
那年青年三十五,他大概是四十几吧?还是五十几?他记不清了。
现在青年还是三十五,他却已是花甲。
帝王看着青灰色的碑,他记得那个青年意气风发站在阵前的模样,也记得青年被囚足和他聊天的懒散模样。
青年很鲜活地活着,活在他第三根和第四根肋骨中间,往深两寸。
帝王时而皱眉,时而微笑,眼里隐忍着泪花,呜咽一声却又立刻吞下。
被这小子看见哭,也太丢脸了。
帝王笑了一声,带出嘴角不可忽视的明显的皱纹。
他慢慢转过身子,正对着石碑,鞠了一躬。
天不知什么时候,颜色已经慢慢深了,淅淅沥沥的雨落下,打在石碑的肩上。
帝王再次深深弯下了腰。
自己已经有些老了,不知道哪天就能躺在他身边了。
帝王理了理发,整了整衣领,最后一次弯下了腰,额头轻轻抵上墓碑。
到时候到了下面,青年也还在他的身边。
帝王想着,看着雨滴落到墓碑上,怔愣片刻,慢慢解开烦琐的扣子,脱下黑袍,小心地罩到了墓碑上。细密的雨落在雪白的衬衣上,寒意渗入每寸骨血。
偌大天地间,一点黑,一点白,对站着,像最后两个棋子的对弈。
而最后,胜负不清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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